[原创]写到天亮

微微 · 发表于 2007-10-20 00:17:46

高三下半学期刚开学的时候，我一个激动，把差不多所有的教科书都扔垃圾桶里了。这是我三年来为数众多的壮举中，极其普通的一个。那位干回收工作的阿姨一定喜出望外了，以为是校领导对她儿子关爱有加，秘密赠书，激动得直想唱支山歌给党听。现在想起来，觉得挺后悔的，那些教材很多我连书皮是什么颜色都不知道。那些可都是阶梯啊！我发誓，如果时间可以倒流，我真的不会再那么冲动了，真的不会了。其实，对一个真正爱书的人来说，不管什么书，都有它的价值。包括教科书也是有价值的，它的价值就在于当废品卖的价值。  而且，我一直到现在都不承认自己有同学，这是因为，凡我所学习的，学校里面那些学生从来不碰，而他们学习的，我一概不问。总不可能说大家曾经一同学习过爬学校围墙，就叫同学吧？另外，我自己心里其实很不情愿使用“老师”这个称呼，因为我不觉得从这些人身上，我可以学到什么有价值的东西。最主要是它们的处世真理让我觉得恶心，它们的真理是：人为了饭碗可以放弃真理。说真的，称呼它们教师已经算客气了，如果非要刨根究底，它们其实就是流氓。一些流氓，啊不，一些教师，由于平时操、劳过度，加上岁月不饶人的缘故，三年来容颜大变，仿佛大便。但不变的还是那样下贱！比如高一的时候，我曾经非常敬佩一位教师，觉得她是全世界有史以来最伟大的女性，但很快我就幡然醒悟，觉得还是我妈比较配得上这个头衔！因为我妈就从来不会教导我说：“你呀，做人不能太直，不能太较真，凡事要圆滑一点，凡事……”俨然李宗吾再世，其实完全可以概括为一句“像老师我这样就行了”。又比如高二的时候，我曾经一度怀疑某教师就是流氓，后来事实果真验证了我的看法，此人有一次说：“各位同学，你们上大学以后，如果发现学校里有外国妞，要赶快和她××，因为混血儿的智商会比较高。”底下一片哗然，紧接着有人恶搞：“如果那姑娘来自非洲呢？”结果，混血儿顿成聋哑人。  我这人禀性好玩，最爱整人。印象最深的是高一那年，和一个好友联手捉弄了一个女生。事情是，我们合谋，给一个我们都认为挺漂亮的女生写了一封情书，署名为——署名我忘了，好像是“一个喜欢你的人”或者“角落里的男生”什么的。情书内容大家商讨，由我执笔，很快写好，当天晚自修后偷偷搁在她抽屉里。第二天，那女生仿佛中了邪，魂不守舍。然后课间我去厕所，出来时撞见她，我们不小心对了一眼，吓得我心怦怦直跳。但估计只是我自己作贼心虚吧，她应该还不知情。然而，智者千虑，终有一疏，一次晚自修，我因跟一女生借磁带，写了张纸条过去，谁知这人雅兴大发，把我的纸条拿去大家传阅，而那女生的位置当时就离她不远。很自然，纸条被参观了，自然而然，字迹被认出。东窗事发后，虽然女生那边一直没有动静，但我们彼此心照不宣，尴尬了好一阵。其间，我和好友商量挽救计划，我说不如你假戏真做，过去承认一下是你写的，然后和她说你是真心的，这样才不会伤害她。好友极力赞成，也说这样不会伤害她，不过意思是让我去。于是我们推来推去，最终不了了之。出乎意料的是，该女生不仅不记仇，而且在有意无意的几次接触后，我们成了好朋友，真是世事难料。  前面说过，这个学校没有一个配得上做我的老师，因为它们都太脏。不过，这些人中也有出淤泥而不染的，比如我高一的物理教师——申哥，以及我高三的班主任——阿狂。我不知道他们怎么认为，反正我当他们是朋友。  早在高一，我理科方面的不佞就已经崭露头角，物理更是连续几次摘得倒数第一，终于，在考了有生以来最差的4分（只对了一个选择题）之后，引起申哥关注，把我叫到办公室。申哥非常热情，招呼我随便坐，又给我倒了一杯水，就在我刚要推辞时，他问：“你喜欢BEYOND？”我暗吃一惊，忙答：“嗯，你怎么知道……”“哦，我上课时候介绍BEYOND，你的表情我早看到了。”  申哥然后开了电脑，说：“我这里面都是BEYOND的歌，你喜欢听哪首，自己选。”我怯怯地道：“你弄好了，我都可以的。”申哥点了《再见理想》，就在我还担心声音太大会影响到其他人时，申哥对我说：“你这次考得不太理想，是什么原因自己知道吗？”我摇摇头，旋即又点点头，申哥问：“什么？”我说：“我太笨了。”申哥皱起眉头：“你怎么可以这样想呢……”说完，又从案上叠得高高的作业本中抽出一本，那是我的。“你跟我说实话，你这些是不是抄的？”我本想撒谎，但鬼使神差地点了头。生哥说：“抄我不怪你，可你抄都抄错了，这就不应该了。”然后申哥帮我一一指正，足足讲了一节课时间，其间一直问我懂了吗，我怕他失望，连连点头说我懂了，事实是我一直在听歌。后来，申哥又问我：“那你现在还有哪里不懂，是力的合成，还是力的分解？”我突然良心不安，觉得再不说实话，就真的对不起申哥了，于是开口：“呃——我想问——什么是力？”话音刚落，申哥整个傻眼，旁边批改作业的教师纷纷转头看我。我以为是自己说错话，忙低头不敢作声。良久，申哥才缓缓开口道：“以后不懂的多问，问科代表问我都可以，好了，你先回教室上课吧。”我“哦”了一声，起身离开。  另外，申哥还酷爱足球，知道我也喜欢足球后，他就经常约我周末一起去踢比赛。  至于我的班主任，由于内容涉及XX和XX，如果我写出来，又恰好被狗腿子看到，恐怕他饭碗不保，所以这里不细说。就说一句：“那些坚信阿狂是傻逼的人，你们其实就是不折不扣的傻逼！”  我现在再回想，真的觉得挺对不起这两位。我其实没有骗申哥，我真的是笨，因为我到现在还没有搞清楚什么是力。但我发誓，从那以后，我再也没有抄过别人的作业本！这个是真的，因为，我连作业都懒得写了。而阿狂真是百年不遇的班主任，关键是隐藏得那么深，真是佩服他！  我又想起几个女生，她们都挺可爱的。我印象比较深的是影子和飞飞，两人高一高二都和我同班，她俩还是同桌。影子的性教育比较失败，记得有一次，我们一帮人聚在一起吹牛，突然，不知道谁整了一句：“手淫！”结果大家集体脸红（当时尚属年幼），唯独影子丈二尼姑摸不着头，一脸茫然地问：“你们说什么哦？”我刚要说没什么的，只见飞飞一闪身靠了过去，贴在她耳朵上，嘀嘀咕咕说了些什么，然后就看见好大一个红苹果！啊对不起，不是一个，是两个！影子经飞飞一说，思想上产生一个飞跃，结果飞上了天，成为天仙，下凡后，体会到人间的快乐，体会到后，欲罢不能。我有一次问她：“你怎么那么那个，不那个你就会死啊！”她说我就这样一个人，你管得着吗？飞飞作为影子的启蒙恩师，功力自然深厚，思想上早就飞到九霄云外，一次下凡，化身红娘，硬要替我做媒，吓得我四处逃窜，无家可归。飞飞还老说我爱装深沉，其实这是一个误会，我很多时候不说话是因为我正在思考我该说什么好。关键是，我有时候说话了，而且滔滔不绝了，她又说我这个人没正经啦恶心男啦！真是头疼……  高一高二两年，我和影子还有飞飞她们有说有笑，有打有闹，相处挺好。可惜后来，或许因为一些误会没有澄清，或许因为我的形象越来越趋向流氓，两个女孩就渐渐和我疏远了。到了高三，大家基本形同陌路。  对了，说到装深沉，我的好友阿禾可谓行家里手。此人长得酷似胡军（饰演新版《天龙八部》乔峰的那位），又高又帅又深沉。和他相比，我就是小孩子一个。阿禾走路的时候气质最迷人，特别是从教室外面走进来那一段，不要太拉风噢！酷酷的表情，不苟言笑；高大的身材，威猛刚强；坚实的步子，成熟魅惑！哎呀，不说不说了，阿禾提着狼牙棒追过来了，我闪先——恶啊——降、龙、十、八、掌，我倒……           昏过去后，我做梦梦见自己站在十佳歌手的舞台上。那是高二，我在好友的怂恿下，参加了这个我一度觉得很傻的比赛。观众一开始是爆满，后来渐少。然后前面几个有唱肘截轮的，有唱逃者的，有唱菜一斤的，反应都不错。轮到我，我唱BEYOND的《冷雨夜》，果然很冷，底下基本没有反应，只有一个胖子在那里瞎起哄。当唱到“冷雨夜我不想归家，怕望你背影”时，我突然把话筒放到桌子上不唱了，管自己走下舞台。后来朋友问我：“你干吗唱一半不唱，是不是情绪太激动，声音哽咽了？”我一直没敢告诉他。现在我公布真相，真相就是，我忘词了。  突然想起数学，这是我最痛恨的一门学科。我从前在数学书的扉页上写过一行话：我这一生，毁于数学！现在想起来，觉得挺傻的，我哪有什么一生啊，才二十岁不到的人。但其实也差不多了。说起来，初一我数学还是不错的，但到了初二，如果我没记错，好像来了个叫什么函数的，就是这个函数，让我从此走上不归路，但我不后悔。数学书我初二半年，初三一年，高中三年，总共将近五年，没再翻过。以前作业本还有抄，到了高一，连抄都不屑了！发展到今天，我也不怕别人笑话，我确实只会计算加减乘除。可这又能怎么样？我就活不成了？你们函数好的人就都是数学家了？还特不要脸地说：“学好数学不是为了当数学家，而是为了提高综合素质！”我素你大爷！素质这东西，我以前还特无知地挂在嘴边讲，什么素质教育应该这样这样那样那样，完全就是扯淡！只是自己还不知情罢了。什么叫素质？不讲脏话就叫素质？考试考得好就叫素质？难道数学好就叫“数质”？  所谓素质教育，根本就是虚无缥缈的东西，一开始就没有搞清楚内涵，纯粹在那里瞎起哄，目的是为了转移焦点——因为人们都说应试教育不好。这就好比说我三十出头了，还是光棍一根，你们都笑我没出息，于是我觉得难堪，就编了个谎言，我说我昨天做梦，梦见月老，他说你呀，就快交桃花运了，人家姑娘还是个赛西施呢！然后我到处宣扬，嘿，你们居然还就信了，并且纷纷竖起大拇指夸我：“小伙子你真有本事！”这，就是素质教育的真相——上面胡诌——下面乱信——而且坚信不移。套用ZHENG ZHI教材里流行的一句话讲，就是中国教育无论怎么改革，都是应试教育，但又不是以培养考试能力为真正目的，这是由我国的基本国情决定的。至于真正目的是什么，聪明的人早看出来了，但这里不能说。有些人如果真想知道，我建议你们运用在课本里学到的各种法啊论啊法论啊什么的，然后分析啊分析，可能就给你分析出来了。但这就不是国情所能决定的了，而是由个人的智商决定的。  突然明白一句寻常的话——“你们辛苦十几年，就为了这一两天啊”的阴险含义。这句话的意思其实是说，你们啊，学了这么多年的数理化，就是为了高考的时候考一下的，考完了，也就作废了。这哪里是寻常，我看是非比寻常！  哎，我本来不想扯教育的，但说着说着又碰到这个。等一下又有人过来开导我了：“你呀，太偏激了，太叛逆了，再说，这也是没有办法改变的，你不能改变环境，但你可以改变自己呀。”呵呵，“不能改变环境，但可以改变自己”，这句话想必大家不会陌生吧，多少人还拿它当人生格言呢！想来觉得好笑。其实，明眼人早看出来这句话的猫腻了，我不方便说，大家如果有兴趣，自己思考，权当智力游戏好了。这个弄明白了，也就说明你的智商达到思考前面那个问题的水平了。  今天晚上，啊不，应该是昨天晚上了，昨天晚上，老爸老妈带着我去找大伯伯，为我指明出路。结果出路没指明，大家还不欢而散。原因是我据理力争，提出读大学无非是拿文凭找工作，而且文凭不够大，还找不到的，并说现在最重要的是学一样技术。他们说技术学来没用，终是给人打工的命。我反驳说，大学生不也是打工吗？难道扫大街就不算打工？他们说我狡辩，老爸给我脸色看，我就沉默了。我本来还打算跟他们分析教育制度的弊端，立刻觉得看不清这个世界或者说看清了还不死心，就是我自己最大的弊端，再也不说一句话。然后他们讲了半个钟头，无非阐明一个道理，人要肯吃苦才有前途。这其实根本不消说，我如果不肯吃苦，也就写不出这些东西了，要知道，我以前是拿起笔就咬笔头的。关键是看吃什么苦，比如数学的苦，我就根本没兴趣吃。而且“人要肯吃苦才有前途”这个道理就好像“人要手淫就得用手”一样，基本上属于废话，人尽皆知，只是做得到做不到的问题。  昨晚，我后来就一直安静地坐着听他们演讲，没有提出异议。最终，大伯伯给出没有方向，确是仅剩的道路三条：第一，复读一年；第二，打工；第三，开店。老爸这时做了一件很对的事情，他说时间不早了，我们先走了。大伯伯估计也是嫌我烦了，说好，那回去再好好想想。坐在车里，我差点没哭出来，原因是我妈一直在安慰我说别担心，会有出路的。我最受不了这个，于是连忙用背诵古文来转移注意力，总算保住了男人的面子。回家后，我就想，我不管了，接下来随便他们怎么处置好了，我都无所谓，我随波逐流了，这正如地上的路，地上本没有路，走的人多了，也就成了路。后来鲁迅死了，也就断了路。  鲁迅早他妈的见鲁班去了，韩寒算什么！我又算什么！  终于没有方外之人。这个世界就好像一台做棉花糖的机器，我就是那即将入槽的白糖，本来方方正正，干干净净，但用不了多久，就会变得连我老妈都认不出来。而长期被我爱护和鄙视的幼稚的稳上一批的小妹对我说，哥，命运其实是掌握在我们每个人自己手里的。我于是握起拳头，感觉确实是有什么东西攥在自己手里，那是空气。补记：此文作于高考之后，当初大伯伯指给的三条道路我居然一条没走成，稀里糊涂的就来自考了。一直到现在都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，甚至连自己要什么也渐渐模糊淡忘了。曾经志寸高远，如今没有理想，就这样漫无目的地飘在离家五百公里外的某座垃圾场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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