暗夜玫瑰续(接午夜森林,建议先看午夜森林)

舟山潘功博

机场里，喧闹，人潮涌动。广播用中英文轮换播报着班机信息。
        陌生的人群，在这里不停的上演告别的剧情。拥抱，挥手，这些庸俗的道具，总是被不厌其烦的使用。
        两年前，桑坐飞机从西藏回来。也是在这个机场。
        我们在出口通道里拥抱。桑说，她每天都在想我。
        我说，我也是，我希望她不要再走。
        她笑，她说她想要工作。
        然后我把桑介绍给安，让她在安的公司里做文案。我想我能和生命中最重要的两个人每天在一起，会是件很幸福的事情。
        我们三个人在下班以后，可以一起在小面馆里吃拉面。休息的时候，安会来我们的住所为我们做饭。购物的时候，可以将大包小包的东西都塞到安的手里。
        一直以为生活可以很简单，但是最后却被自己的简单出卖。

        桑对我说，蓝心，有天晚上，我和安一起去了郊外。在那里，我看到了铁轨，冰冷的铁器，却那样的有方向。我从来没有坐过火车，但是我很兴奋。我一直沿着铁轨走了很远。
        我很惊讶的盯着她，我靠在墙上冷笑一声。
        她继续说，安也很开心，他说他爱我。
        ……




       飞机渐渐的起飞。带着略微的震动。我突然感到莫名的紧张。
        我不知道是否能很快的找到安。也不知道他见到我，是否会给我一个拥抱。
        我很想对他说，我已经不再恨他。
        两年的时间，似乎在我的脑海里瞬间掠过，像一个尘封多年的电影片段，依然有影像，却逐渐模糊。
        两年前。桑一直在不停的走，不停的回来。安一直在不停的寻找，不停的丢失。而我呢，俨然是他们之间的圆心，周璇着他们两个不同的半径，画着不规则的圆圈。

        安说，蓝心，我爱上了桑。
        我盯着他看很久，然后狠狠的一个耳光甩在他的脸上。我开始歇斯底里的咆哮。
        安转身要走，我又疯狂的从背后抱住他，安，别走，别走，你不可以爱上她。不可以。
        他拉开我的手，蓝心，冷静点。碰上有些事情，我们都无处可逃。只能面对或遗忘。
        我蹲在地上哭泣，大声的嘶喊，我不要面对，也不要遗忘，我只要和你在一起。
        但是安已经渐行渐远。

        我唯一爱过的男人，他爱上我最好的朋友。让我无地自容。
        那天以后我开始恨自己。
        我不知道为什么会有伤害。也许我们都太过想要拥有。
        桑说，我们之间是一个三角形，每两个边支撑一个角。一边倒塌，这个三角形就不会存在了。
        我不明白她的意思。我只知道她想要离开。
        她对我说，蓝心，我是一个从来都不会有预见性的人。你会原谅我吗。
        我没有回答她。然后看着她走进候机厅。我向她挥手。




        安转过头来，也向我挥手。
        他大声的对我喊着，蓝心，我一定会将桑找回来。无论多少年。
        我站在原地，双手捂着嘴巴。我强忍住自己哭泣的欲望。
        安的状态已经很差，思绪混乱。他经常和我说，他每天晚上做梦。梦见他和桑，一起走在铁轨上。洁白的云朵在蔚蓝的天空里自由的飘荡。阳光穿过厚厚的云层洒在脸上，温暖而舒服。
        我很想跑过去抱住他，然后告诉他，其实桑在走了半年以后，又回来过，我们再一次见面与告别。只是这一次，她将不再回来。
        很久以后我才发现，我一直不想告别，是因为我知道原来告别可能就会是永别。



        那天桑对我说，蓝心，我要彻底离开这里了，但是我不想和你告别。
        我们一起趴在天桥的护栏上。望着桥下熙熙攘攘的车流，以为消失了就不会再见。但是桑在离开我半年后，又突然出现。结果却只是为了想和我再一次告别。
        我说，桑，我已经不恨你了，这一切不是你的错，是我一直没明白这个爱情游戏的规则。我已经失去爱情，不能再失去友情。
        桑抬头望着天空。她冷笑一声说，我却用爱情伤害了友情。
        我伸过手去抚摸她的脸，像我们曾经读书的时候一样，喜欢看着她的脸，像花朵一样。
        蓝心，我不知道我该去哪，我有家乡却没有家。我一直在没有轨迹的漂泊。找不到方向。我遇到安，以为我伸出双手就能拥有。
        桑，你需要和安告别吗？
        她依然在笑，她说，我在办公室的玻璃门口看他，然后向他挥手。我想他应该明白。
        也许安不明白呢？他很爱你。
        桑贴过来抱住我，蓝心，安是你的，永远都是。我很庆幸我的生命里，拥有过和你，和安的美好时光。我很满足。很满足。蓝心，你一定要让自己快乐，一定要幸福。
        说完她转身离去。我摸了摸肩膀，她靠过的地方已经湿透，我不明白她为什么要哭。
        我望着桑的背影，向她挥手。我控制不住自己的眼泪流下来，滚烫，酸涩。我站在天桥上大声的喊她，桑，再见。




        陌生的城市。繁华，浮躁。
        我突然感到束手无措。前面再也不会有方向。
        我拨了朋友的电话，我告诉她，我想要找到安。
        然后在晚上的时候，她带我去了一家夜总会。我问她，难道安在这里上班。
        她似乎没有听清楚我的话，我的声音淹没在狂暴的电子音乐中。我一直厌恶这种灯红酒绿，纸醉金迷的世界。每个人都看不清自己的脸。狂乱不安。
        她说，我们要找安，先得找到他一个叫向左的朋友。他们住在一起。
        我点头，然后看着她在人群中来回的穿梭与寻找。


        第一次见到向左，我很惊讶他的朴实和单纯。出乎我对于夜总会工作人员的一贯印象。
        我对他说，我要找安。
        向左带着异样的眼神看我，很久，他问我，你是不是桑？
        我笑笑，没有回答他。
        顶上的彩色灯球照射出各种刺眼的光束。在我们之间来回的晃荡。我盯着向左忽明忽暗的脸。我不知道为什么他的第一反应会是关于桑的。
        向左拿起一杯红酒，大喝一口，安现在的状态很差，他每天生活的幻觉当中。他来这个城市寻找你，整整两年……
        我打断他的话。我说，我不是桑。我叫蓝心。
        然后我向他讲我们三个人之间的故事。最后我告诉他，桑已经不在了，她终于寻找到了属于她自己的方向。永远的可以张开双手，伴着洁白的云朵，在铁轨上走下去。永无止境。不会再有痛苦和回忆。




        那天晚上，我找到安。
      但是他已经记不住东西。
        我走进他的房间。狭隘而压抑的空间里，他在床上昏昏欲睡。
        我在他的床边坐下，隔着白色的蚊帐看他。
        温热的液体瞬间的在我的脸上划下两道沉痛的泪痕。我伸过手去抚摸他的脸。我轻轻的唤他，安。
        他微微的睁开眼睛，为什么现在才出现，我找你了整整两年。
        对不起，安。
        不要道歉，我答应过你，会永远找你，永远。
        他说完也伸过手来。触摸在我的肌肤，炽热得让我无法呼吸。
        我一直很想抱你。他看着我。
        我躺下去。背对着他。
        安紧紧的抱住我。他说他再也不会让我离开。